保守主义是美国工人阶级的天然选择

图为网站文章截图

保守主义是美国工人阶级的天然选择

作者：帕特里克·迪尼（Patrick J. Deneen）

译者：岳虹

法意导言

帕特里克·迪尼（Patrick J. Deneen）是美国圣母大学政治学教授，著有《自由主义为何失败》（Why Liberalism Failed）、《民主信念》（Democratic Faith）等书。本文于2020年7月发布于《美国保守派》，作者在本文反驳了一种对保守主义的认识：即以科里·罗宾（Corey Robin）为代表的，将阶级对立作为保守主义本质的观点，认为保守主义是精英阶层压制下层人民，维护自身利益的工具。迪尼认为，罗宾将阶级对立的历史偶然误解为保守主义的本质，保守主义其实是下层阶级和工薪阶级天然的政治倾向和选择，它反对政治和经济权力的集中，追求社会稳定，维护传统和家庭，符合下层和工薪阶级的根本利益。

本文作者帕特里克·迪尼（Patrick J. Deneen）

在知识分子的描述中，保守主义是精英阶层的意识形态，他们希望保护其财富、地位和作为上层阶级的权力，反对人人平等。

有观点认为，保守主义是对平民争取某种程度的政治影响、经济正义以及社会尊严，反抗贵族阶级残忍压迫的行动所作出的反动性回应。这种邪恶的意识形态的研究者之一，科里·罗宾（Corey Robin）在他的《反动的心智》（The Reactionary Mind）中指出，“保守主义是压制下层阶级能动性的理论。它为下层阶级为什么不能被允许按自己的独立意志行事、为什么不能实施自治或参与国家政治提供了融洽、深刻的解释。服从是他们的首要职责，主观能动性是精英阶层的特权。”罗宾认为，保守主义是那些寻求维护精英地位和特权的人的默认意识形态。除了维持其精英阶层的地位外，保守派没有其他任何特征或品质，如守旧、谨慎等。

若罗宾的定义是正确的，那么今天的“保守派”就是所谓的“进步主义”统治阶级。我们可以思考一下当今美国的哪个群体怀有“对下层阶级行使主观能动性的反感”。这些人为维持目前的社会阶层划分进行大量投资，例如控制精英学院和大学。这些学校通过残酷的筛选机制，录取富人，拒绝穷人，并获得了包括媒体、基金会、非政府组织、政府部门、公共服务组织和公司董事会等在内的几乎所有主要的文化机构的支持，它们完全由“进步的”精英控制，这些人毫不犹豫地谴责下层阶级的落后和可悲。一代人以来，进步主义者不断地进入非选举任命的法官和官僚队伍，他们往往在公司的协助下，推翻正式颁布的民主立法。

科里·罗宾所著《反动的心智》

当今的自由派精英们巧妙地回避了阶级话题，用对身份政治的热忱取代了他们曾经捍卫底层阶级利益的历史性主张。这种身份政治体现在每所大学和工作场所的“多样性”倡议中，毫不隐晦地维护教育和精英管理的社会结构，以维持这些精英阶层的特权。根据罗宾的学说，今天所谓的“进步主义者”就是“保守主义者”，因为按照罗宾的狭义定义，“保守主义者”仅指那些试图维护自己的地位的人，特别是通过维持阶级结构以争取自由派精英的利益的人。

远近的历史实际上都揭示了，保守主义作为一种政治立场，应该真正了解并履行其对下层阶级和工薪阶级的关注和承诺。保守主义是工薪阶级的自然倾向和政治家园，他们追求稳定，保护家庭，并支持市民社会的机构，特别是宗教机构。保守主义天然倾向于保留过去的遗产，从传统中挖掘智慧，拒绝虚无缥缈的承诺，以及对可能发生的意外事故做好准备，因而支持工薪阶级的主张。它试图保存传统，追求连续性而非中断，追求稳定和逐步发展的长期趋势而非激进的破坏，追求当前的连续性和稳定性而非革命。保守主义力图阻止衰落和大胆的创新，而这些创新总是给下层阶级带来最大的负担。

历史上曾有两个群体主要支持这种实质性保守主义的世界观：旧贵族（托克维尔口中的“旧制度”）和平民。罗宾将这两个阶级之间敌对的历史偶然误解为保守主义的本质。保守主义政治最佳和最自然的安排是由恰当形成的精英阶层来维护平民的利益，反对针对家庭和“进步主义者”精神家园的破坏和敌意。

左翼因争取人民的政治支持，反对旧贵族统治而产生。保守主义几乎同时产生，但其认识到革命阶层实际上比工薪阶层的诉求和偏好更加具有威胁性。左翼在极力反对现有的贵族的过程中，实际上削弱了对工人阶级的支持，同时他们将自己的领导层塑造成了新的精英阶层，通过宣扬自己对平等的承诺来掩盖自己的统治阶级地位（苏联的基本桥段一直不断重复,并在当今美国得到充分体现）。保守主义的最初和最根本的来源和支持来自普通民众，他们是维持稳定、打击政治和经济权力集中、支持家庭、社区和教会的政策的天然支持者和受益者。

今天对资本主义、垄断、全球化、世界主义、经济金融化和社会阶层不平等最强有力和最具启发性的批评都不是出自左翼（鉴于他们对上述所有方面的政治承诺），而是出自新一代的保守主义者，他们不仅反对进步主义，而且已经与个人自由主义者和好战的新保守主义者分道扬镳。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前保守派联盟伙伴如今已与进步主义者建立了政治联盟。

工薪阶级正不断与世界各地的保守派结盟，他们已充分认识到“进步主义者”和“新自由主义保守派”对他们的生活方式而言是强大的威胁。进步主义者对民粹主义的恐慌的最深层根源是他们对工薪阶级的抛弃——因为他们的面具已被摘掉。失去了剩余的工薪阶级支持，真相也被揭晓：皇帝一直穿着最漂亮的衣服，这些衣服是用从平民身上搜罗来的资产购买的。保守主义在与古典自由主义结盟的过程中一直徘徊不定，但随着古典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的淡出和它对保守主义的影响力的减弱，美国保守主义时代到来的真正可能性——可以说是第一次出现了。

保守主义正确地致力于帮助普通人实现幸福生活的主要目标——家族、家庭、诚信工作、生产多于消费、体面的住所、稳定，以及一个提供这些条件的国家。

今天，保守主义越来越受到工薪阶级的支持。接下来最需要做的事情是，用一个真正的保守派领导人取代当前腐败的虚假平等主义精英阶层，积极保护、支持和扩大那些应该并且可以广泛享有的社会产品，而不考虑个人的财富、社会地位或其教育背景。

翻译文章：

Patrick J. Deneen, Why Conservatism is the Natural Home for Working-Class Americans, The American Conservative, July 8, 2020

网络链接：

https://www.theamericanconservative.com/articles/of-by-and-for-the-people/

译者介绍

岳虹，北京大学国际法学院法律硕士在读，现为法意读书编译组成员。爱好音乐、科幻和法律。

“法意看世界”2018年卷是在2016年、2017年卷的基础上，对西方思想界和公共舆论界的讨论进行持续的追踪和记录，并通过这种方式，形成记录西方舆论的“思想年鉴”。本卷的主题主要有：（1）反思当下世界秩序演变，并在此基础上呈现欧美经济、政治和文化秩序的危机与转变；（2）记录欧美主要思潮演变，主要包括自由主义的反思、保守主义的再造；（3）记录欧美政治制度的蜕化，主要包括民主的危机和精英政治的黄昏，民粹主义的挑战；（4）记录有关身份政治和阶级政治的讨论，从文化和经济层面，展现欧美民主政治的内在紧张。对于当下世界局势的风云变幻，本书提供了一种观察视角，为我们理解大国竞争的逻辑提供了一个丰富的思想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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